2012年3月2日星期五

(2124)[转帖]押沙龙:诸神的末日(二)

五 俄国之死
  
    1916年是凡尔登和索姆河的年份。当1917年到来的时候,列强的血库已经濒临枯竭。也正是从这一年开始,各国开始蹒跚着走向崩溃。崩溃慢也许还能期盼未来,崩溃快的或者就要灭亡。但所有的国家都在缓慢的崩溃。剩下的战史不过是崩溃者互相攀援挣扎的过程
    上百万青年在沙场上倒毙腐烂。上百万青年在医院里辗转哭号。人们已经看到了足够的黑暗,却看不到尽头的光明。
    
    唯一能够打破僵局的,不是将军的妙计,而是技术上的革新。这一点已经有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丘吉尔当时就曾说过:要摆脱困境,只能依靠机器。他确实是一个智力极为超群的人物,具有罕见的洞察力(以及稍嫌丰富的想像力)。其思维往往走在世界的前头,以至平庸的同侪很难理解他。黑格爵士就对机器既充满了幻想,又充满了鄙视。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人在机器研发上走到了世界最前沿。这些英国人发明了一样伟大的武器——坦克。可是最初这些坦克很不完善,特别容易出机器故障。更糟糕的是:将军们不知道怎么使用它。伟大的发明本来应该有伟大的成果。但是英国高层决策者却浪费了它。英国人在索姆河战役中第一次使用了坦克。可只用了几十辆,其中只有9辆发挥了真正的作用。这样零散的使用坦克是不行的。可是英国将领们就是不肯理解这一点。
    如果索姆河战役之后,英国把庞大资源投向坦克生产,把成千上万辆坦克集中使用,战争很可能在1917年就已经结束了。可黑格他们宁愿选择更蠢笨的作战方式。
    德国人的杀手锏则是潜艇。他们的水面部队远不是英国的对手。英国皇家舰队可以轻松地击败德国的战列舰群。但是它们却很难对付潜艇。德国人向大西洋撒出了庞大的潜艇部队。这些潜艇极大的破坏了英国的航运。英国的商船象中了魔咒一样,一艘艘地沉到海底。它的唯一缺点是把美国卷入了战争。这一点,虽然让德皇感到害怕,但他的将领们认为这不过是小小副作用,主流还是好的。
    
     既然机器无法解决问题,那就只能让时间来解决了。
    现在各国早已经说不清战争的目的了。目的早已被成吨的鲜血淹没。战斗本身成了唯一的目的。谁都知道,没有任何一片飞地、任何一个海外市场,值得用这么大的代价换取。现在列强已经不再为土地、为财富而战了,他们只为胜利而战。但胜利又是为了什么?又仅仅是为了不失败。这是疯狂的逻辑。
     美国总统威尔逊对这个逻辑感到迷惑。
    这位普林斯顿大学的前校长习惯了对学生讲课,却不擅长和欧洲的恶棍们打交道。他象许多知识分子一样,有些迂腐和虚伪,缺少坚强的意志,容易受到诱惑,但却具备无可置疑的理想主义情怀。在那个野蛮岁月,这种理想主义就象金子一样可贵,但也想金子一样柔软脆弱。他向各交战国递交了一份文告,要求他们说明:到底什么目标才能使他们满足。这简直象一个老师质问他的学生。欧洲的恶棍们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无法回答。
     各个国家只能慢慢走向崩溃。
    
     在冲向大崩溃的奔跑中,俄国跑到了最前面,第一个摘取了丰硕的果实。
     1917年3月,俄国爆发了二月革命(俄国旧历为二月)。沙皇政府垮台。
    俄国第一个倒下,实在是因为:在所有的列强里,它的国民最穷苦,它的战时经济最糟糕,它的革命分子最坚决,而它的沙皇在所有统治者里,又偏偏最愚蠢。
    沙皇尼古拉二世混杂了欧洲君主的好斗和亚洲君主的愚昧。在帝王的蠢材榜中,也算得一个罕见的奇葩。他和自己的妻子一起,拜倒在一个神棍脚下。拉斯普京是一个淫荡无知的修道士,但似乎会催眠术之类的东西。而他发迹的起点,不过是他治好了大公的一条狗。沙皇和皇后被他完全控制,任由他操纵帝国。这个神棍无耻到难以形容的地步。他会见别人的时候,身边陪着两个半裸的女人。他一手握着一个女人的乳房,和人交谈。这个神棍还漫不经心地向人露出生殖器。他强奸太子的保姆,试图强奸宫廷女官,甚至连俄国公主他都动过主意。但是沙皇和皇后依旧相信他是圣人。稍有一点自尊的官员都仇恨他、蔑视他,但他依旧随意任命最高级别的官员。哥罗梅金能当上帝国首相,是因为拉斯普京喜欢他老婆做的土豆;赫沃斯托夫能当上内务大臣,是因为拉斯普京觉得他有一副动人的男中音嗓子;俄国最杰出的一位陆军大臣被撤免,仅仅是因为拉斯普京觉得他走路的时候,“皮鞋老是咯吱咯吱的响”,讨厌的很。
    三个最高级别的贵族(其中一位是沙皇的堂弟)再也受不了让一个无赖肆意侮辱俄国。他们用俄国人特有的笨拙方式,非常不专业的亲自动手谋杀了这个神棍。这场谋杀的半吊子方式足以让中国土流氓嗤笑。但好歹奏效了。    
    拉斯普京是俄国崩溃前的象征。帝国宫廷已经失去了灵魂,把自己出卖给了魔鬼,得到的只是廉价的催眠。整个国家则在承受大崩溃前的剧痛。各种革命党人(布尔什维克不过是其中的一种)象火山喷发前的岩浆一样骚动暴躁。一亿多人民则被象野兽一样对待,他们默默地承受着一切,直到他们丧失了对未来的任何希望,对沙皇的任何信仰。
    沙皇政府垮台了。接替它的临时政府唯一自救办法就是和平。如果他们不惜代价地和德国媾和,结束战争,也许他们能幸存下来。如果协约国不惜代价地给它援助,减轻它的压力,也许他们也能幸存下来。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临时政府感到了形势的绝望。他们摆脱绝望的办法是自杀。
    
    临时政府首脑克伦斯基正直、宽容,具有强大的人格魅力。但是他可悲地缺少政治上的想像力,而又没有坚定的意志。而在这种混乱中,最可贵的就是意志力。7月,他配合协约国,策划了一场对德国人的攻势。这是惊人的蠢行,也是在俄国的棺材上打进的最后一根钉子。攻势变成了溃败。而且是闻所未闻的溃败。俄国军队事实上已经不复存在。士兵们开始逼迫军官向前线冲锋,然后在后面开枪把他射死。整编制的部队在逃亡。德国人开向俄国腹地,没有战斗,仅仅是在行进。
     德国人之后,是列宁。
     时间到了1917年的11月7日。致命的日子。乐谱的终结。俄国倾覆了。东线不复存在。这是在一战中倒下的第一个帝国。

    
 六 没人活得很好
  
  其他的交战国也在悬崖边徘徊。它们用了全部的精力与意志,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它们的灵魂在轰鸣,肌体在溃烂,连骨缝里都渗出了鲜血,但它们依旧没有倒下。但它们还能站立多久,却无人能够知晓。
    协约国的情况本应大占上风。英国和法国的资源合在一起,超过了德国。他们动员了更多的军队,调度着更多的财富,但却丝毫没有占据上风的意思。这应该归结于上帝神秘的意旨,还是将领们精湛的愚蠢,我就难以判断了。
    
     德国的高层(比如精明的法金汉公爵)认定:英国是协约国的灵魂,法国和俄国不过是它在德国双翼布下的两把宝剑。
    他们的看法是有道理的。英国的地位虽然已经趋向衰落,但它的财富依旧雄于天下。它的金融势力则遍布全球。伦敦也依旧是世界上最璀璨的城市,人世间最美丽的花朵。它流光溢彩,居于文明世界的巅峰之处。金钱从世界上每个角落源源不断地涌入这座城市,为英国的战时经济输血。四年间,英国一个国家的战争开支接近同盟国开支总和,是法国的两倍半。(英国:230亿美元。法国:83亿美元。同盟国总计:247亿美元。美元按1913年价格计算。数据来源:《大国的兴衰》P266)
    英国虽然有资源上的优势,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就象一个横穿大沙漠的骆驼一样,不得不开始消耗自己巨大的驼峰。在1918年,英国已经把GDP的一半都投到军事上,但依旧不够。英国的金融资产已经消折殆尽,不得不从资本市场上借贷。为自己,也为盟国。伦敦依旧吸收着全世界的财富,但以前是作为投资的回报,但现在则是借来的贷款。英国不得不依赖美国的钱财才能够把战争打下去。英国这头骆驼也许拥有世界上最大的驼峰,但再大的驼峰也有被耗完的一日。然后大沙漠的尽头依旧不见踪影。    
    但在所有参战国里,英国依旧是最坚不可摧的。它有安全的战略位置,有稳定灵活的政府结构,有从未对国家丧失信仰的公民。只有它,不用担心敌人侵入自己的国土。只有它,不用担心国内爆发一场革命。它没有崩溃的危险,它只是日甚一日的虚弱,在没有尽头的暗夜中挣扎度日。
     但是法国却已经能听到毁灭的轰鸣。
    
     法国发生了军队哗变。
     霞飞被尼维尔将军(Gen Nivelles)取代。按照惯例,他是个恶劣的出奇的统帅,以极快的速度获得了“吸血鬼”的称号。为了给自己的上台来个开门红,他决定变成一个大水蛭,吸吮法国人干枯的血库。毫无新意的愚蠢,毫无新意的突击,毫无新意的死亡。一周内倒下了10万人,德国的阵地依旧坚固依旧。
    士兵们再也忍受不了。恶劣的饮食,恶劣的环境,恶劣的将军。象绵羊一样被驱赶到德军的枪口下,毫无意义地被成群屠杀。这是怎样的地狱!他们终于发出了怒吼:“我们决不出击!”1917年5月,这句口号传编了法国前线。    
     16个军团里都发生了哗变。士兵拒绝服从命令。他们焚烧帐篷,殴打甚至枪杀军官,大量的士兵开小差。“许多青年步兵游行穿过一个法国城镇的街道,学着羊的咩咩叫声,表示他们像羔羊一样被赶赴屠场。”(见《第一次世界大战简史》第5章)
    法国军队在崩溃中。贝当接替了尼维尔。此时如果德军对巴黎发起进攻,他只有两个师可供作战。这是德国人发起进攻的最佳时机。但是德国将领不相信自己会碰到这种好运气,他们怀疑这是法国人搞的阴谋诡计,想来诓杀他们,因而按兵不动。在1914年,德国人的乐观挽救了法国,在1917年,德国人的谨慎挽救了法国。
    士兵们在纽扣上插上鲜花,对指挥官们宣布:“我们准备好了保卫战壕,我们会尽责不让德军穿过战壕。但我们不会再参与那些死伤累累却一无所获的进攻。”这是对将领们迟到的责难。    
    贝当停止了任何进攻(他也无法不停止),改善了士兵的环境,激发了他们的爱国心,也枪杀了很多哗变者。55名士兵被正式执行死刑,更多的士兵未经审判就被处死。对一些哗变的部队,采取了随机抽杀。哗变终于慢慢地平息了。
    这是大危机的缩影。几年来的流血、饥饿、挫折,已经磨平了人民的激情。他们不再支持战争,而是在忍受战争。热情变成了麻木,然后又会郁结成愤怒。一旦愤怒开始释放,政府就会象纸牌搭的房子一样,土崩瓦解。法国正经历着危险的时刻。如果没有从海外盟国涌来的物资,如果没有健全的民主体制,法国在1917年,也许就会和俄国一样,彻底崩溃。
    
     法国士兵虽然对伙食怨气冲天,但事实上,法国人的伙食补给比德国要好。
    德国能活到现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它没有英国、俄国那样的盟友,有的只是奥匈帝国、土耳其帝国这样的垃圾小伙伴。这些小伙伴只能壮壮生色,万难拿它们派上什么大用场。德国却靠着比敌人少得多的资源,两线作战,打垮了俄国,封锁了英国,几次又差点摧毁了法国。
    奇迹源于德国的工业潜力,也源于德国的军事系统。德国拥有世界上最优秀的指挥、参谋体系。德国将领里当然也有蠢货。但是总体来说,德国将领要比英法的同行门高明得多。他们也犯了难以记数的错误,但他们毕竟是将领,而不是象尼维尔那样麻木不仁的鲇鱼
    但是奇迹的背后,是可怕的苦难。它的人力资源已经濒临枯竭。要想正常生产,就不能正常打仗;要想正常打仗,就不能正常生产。德国的资源固然不足,战时经济本来组织的也不如英法。许多人有一种误解,认为独裁国家容易“集中力量办大事”,战时经济应该更强大。其实并不是这样。英法这样的民主国家战时经济运转得更均衡,物资分配的更合理,人民受的经济苦难也更少。    
    何况英国人把德国封锁了个结结实实。他们用的不是潜艇,而是皇家舰队。英国政治家深谋远虑地想把德国人统统饿死。虽然他们的宏图大志没有完全实现,但已经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德国人固然没有大批饿死,但已经落到靠萝卜和芜菁度日的田地。1917年底,德国人分到的食品比战前要少了一半以上。这一年被光荣地称为“萝卜年”。德国之所以能活着支撑到1918年,靠的是从俄国和罗马尼亚运来的粮食。
     “萝卜年”是德国军队胜利的一年。法国人在哗变,俄国彻底崩溃了。英国的商船也几乎要被消灭的无影无踪。但是4月间的一个事件,足以抵消所有这些胜利。那就是:美国参战了
 
  七 美国:飘洋过海到欧洲
  
    美国参战的原因相当复杂。其中既有对经济利益的追求,有地缘政治的考虑,也有对英法民主国家的亲近感。
    英国和美国的情感纽带根深蒂固。世界大战一打响,美国人在心理上立刻站在英国一方。几乎所有的美国人都热切希望英国获胜。美国要么中立,要么帮助英国人打仗,帮助德国打英国这种可能性根本就不存在。想一想都是罪孽。德国外交官也从没有指望过这一点
    可是美国人的孤立主义同样根深蒂固。华盛顿的许多政客是想要打一仗的,威尔逊总统更是满心希望到欧洲搭救英国兄弟。但是老百姓并不喜欢打仗。他们当然希望英国获胜,但他们希望舒舒服服呆在家里,一边吃早餐,一边从报纸上读到这个好消息。竞选的时候,威尔逊的喽罗们吹嘘他们的首领,说“他能让我们留在战争之外“。美国选民果然上了钩,选择了这个满脑子战争念头的和平鸽。要打破持续百年的孤立主义,需要更强大的外力,威尔逊尚无此胆量。
     好在英国人的诡诈和德国人的愚蠢志同道合,齐心协力,终于提供了足够的外力。
    
    老奸巨猾的英国人在美国到处散布谣言,把德国人描述成奇形怪状的野兽。德国人吃力地象做写反宣传,但徒劳无功。英国人和美国人同样的文化背景,语言又完全一样,美国人当然相信英国人的说法。
    英国、美国的漫画家让德国人的坏形象深入人心。美国人一想到德国人,脑子里马上就跳出一个刻板的形象:翘着小胡子,带着尖顶的钢盔,满脸横肉,喜欢欺负弱小。
    美国人震惊地了解到这些小胡子的兽行。据说德国士兵是一群疯狗。这些坏心眼的家伙在比利时割掉孩童的手指头。英国人还绘声绘色地说:德国人把刺刀戳进孕妇的肚皮,唯一的原因就是寻开心。他们把婴儿扔到天上,然后用刺刀接着。他们补充说:德国士兵奸污妇女,然后割掉她们的乳房——他们就是喜欢这样。这可把美国人吓着了。可是这一切都是胡说八道。根本就是编造的。德国人确实枪杀过人质,但绝没有干过割小孩手指头的坏事
    整个大战中,西线的交战国都还遵循基本的规则,战俘得到了照料和治疗,也没有蓄意滥杀平民的行为。但英国人撒起谎来,毫无顾忌。英国人声嘶力竭地警告美国人:要是德国打赢了战争,总有一天他们会爬过大西洋,钻到美国来割美国小孩子的手指头、美国妇女的乳房。

    
     但有些事情并非完全空穴来风。比如伊迪斯•卡韦尔事件(Edith Cavell)。这个事件很值得一讲,它是战争与道德错综复杂关系的隐喻。
    伊迪斯•卡韦尔是一位49岁的护士。她有一副严峻的相貌和一个勇敢的心灵。她在比利时建立一个护士站,不分国籍的救治伤员,同时,她在私下勇敢地帮助几百名协约国士兵逃跑到中立国。驱使她这么做的,不是爱国主义,而是朴素的人道情怀。德国人逮捕了她,宣布她违背了中立法,因此判处死刑。德国政府想让她死,因为认为她有罪。英国政府袖手旁观,暗地里也想让她死,因为这可以证明德国人有罪。
    只有美国人做出了努力。美国驻布鲁塞尔使节向德国政府发函说:德国人这样做,是对文明准则的践踏,是对自己形象的损毁。他试图说服德国人,指出卡韦尔同样拯救过数以百计的德国士兵。但是德国人根本不为所动。他们完全不能理解美国人的激动,认为他们说的都是无意义的、感情用事的废话。
    她被枪杀了。在临死前的夜晚,她对探望她的牧师说道:“只有爱国主义是不够的。我对任何人都不会心怀怨恨。”这句话后来被刻在她的墓碑上。政客、将军都不会同意她的话,那只是因为这句话超越了他们的心灵,也超越了这个苦难世界的鄙俗与邪恶。它是无用的,因为在丑的世界里,美从来都是无用的。它也是迂阔的,因为在恶的世界里,善也从来是迂阔的。
    
    她生前只是个护士。但在她死后,却成了伟大的英雄。无数人把她当作一个象征,标志着在这场人类大搏杀中,人世间最基本的道德也并未死亡。
    英国人马上掀起舆论战的大潮。这个伟大的女性,被描述的比实际更加伟大。而德国人的暴行,被描述的比实际更加残暴。卡韦尔占据了各种报纸的头条。新闻详细描述她受审和死难的每一个细节。《女烈士》这样的小册子在美国被大量阅读。千百万人为之感动流泪。德国人成了“匈奴人”、“野兽”。卡韦尔被广泛的崇拜。
    但是美国人不知道的是:法国人干了同样的勾当。两位德国护士做了和卡韦尔一样的事情,也得到了和卡韦尔一样的下场。但是卡韦尔死后备极哀荣,但她们的死却被遗忘。没有一座纪念碑为她们竖立。没有一个小册子为她们撰写。
    英国人对此只字不提。那么,德国人呢?德国人则从没想到用这种事情做宣传。有人建议德国宣传部门抗议法国人的行为。德国官僚们对此大惑不解:“什么?抗议?法国人完全有权利枪毙她们啊!”德国人在宣传站中的惨败,根植于他们对美国普通人价值观、道德观的无知。德国官僚们懂得法律,懂得程序,却不懂得人的情感。那些护士也许违背了中立法,也许违背了政府令,但她们唯一没有违背的,是人的同情心与道德感。英国的宣传部门,却清晰地了解到这一点。这种差异的背后,是两个民族文化本质上的歧异。
    
   1915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同样掀起了美国人仇视德国的高潮。
     5月,一艘英国的远洋轮船“卢西塔尼亚号”,从纽约返航回英。德国的U-20潜艇盯上了它。卢西塔尼亚号被围堵在爱尔兰海岸。潜艇发射了两枚鱼雷,把它击沉了。和它一起沉到海底的,是1198个平民。其中有128个美国人。这个事件在世界范围内激起反德的狂潮。公平来说,交战国里,并非只有德国人这么干。英国人也攻击过帮德国运送战争物资的商船。但是象这样大规模的平民伤亡,确实是前所未有。而且德国比较恶劣的一点是:他们不发出任何警告就攻击民用船只。
    美国宣传机构激烈地攻击德国,把它说成嗜血恶魔。华盛顿政府向柏林发出抗议,威胁要采取报复行动。德国害怕了,向美国死难者支付了赔款。但美国人的愤怒并未稍减。记者在叫嚣:肆无忌惮的杀害我们的人,就想赔几个钱了事!难道这不是侮辱么?   
     3个月后,另一艘客船被击沉。3名美国人遇难。这次美国干脆向德国下了最后通牒。德国人退缩了,德国潜艇从英国海域撤出了潜艇,而且承诺以后攻击民船时,会发出警告,提供对平民的救援措施。
     但是这个承诺只维持了几个月。很快德国人就又开始进攻所有英国船只,只要不是客船,统统不加警告予以击沉。
    美国人对德国越来越厌恶,但一时间还不至于导致直接的战争。威尔逊试探过国会的态度,国会一口拒绝了参战的念头。华盛顿的许多高官和金融家,眼看着英国越来越难以支撑,非常着急。英国崩溃会给美国带来巨大的灾难性后果。无论是金融上,还是贸易上,抑或是政治上,都是如此。而且,更严重的是(至少对当事人来说),很多贷款给英国的金融家可能会破产。但是,执拗的美国人就是不肯打仗。看到焦虑痛苦的金融家,上帝和德国都决定助他们一臂之力。(单靠上帝或者德国似乎都不足以完成这个大业)
    
     在1917年2月,德国做了两件后果极严重的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德国宣布发动无限制潜水艇战。任何国家的商船,只要是驰往协约国港口,德国将统统不加警告的予以击沉。这完全超越了底线。英国同样阻挠中立国和德国的贸易,但英国人从没有这样肆无忌惮地要屠戮所有中立国商船。德国的行为这是美国人完全不能容忍的。德国人也预测到了美国的反应。它之所以敢这么干,实在是因为德国人认为已经胜利在望。俄国已经濒临垮台,德国潜艇也几乎扼杀了英国的贸易。德国人认为只要再加一把劲,英国就会屈服,而那个潜力一流,武装三流的美国,还来不及做什么大动作。
     如果说这件事还能找到合理解释的话,另一件事则愚笨的不可思议。鉴于其极端的荒谬,我们只能把它归结于上帝的神秘意旨。
    德国的外交大臣齐麦曼发出了一份密码电报。这份电报的行踪是比较曲折的,它先要送到美国华盛顿,德国驻华盛顿大使收到后,再转发给驻墨西哥大使。该电报透漏了齐麦曼的伟大外交构想。他向墨西哥提出一份建议,要求墨西哥帮助他进攻美国。作为好处,齐麦曼慷慨地把美国的许多州都奖赏给了墨西哥,好像这些州结结实实,都在他家的保险箱里里锁着似的。
    这个电报的天真让人难以置信。墨西哥人再愚蠢,也知道在当时情形下,自己和美国开战的话,德国人根本不可能提供任何帮助。那么,又何劳齐麦曼赏给他这些州呢?齐麦曼的大战略形同儿戏。但是这儿戏却导致了巨大的后果。    
    就在这封信没到华盛顿,就已经被英国人截获。但是英国破译不了这个密码,所以猜不出内容。这个时候,德国驻华盛顿大使马上闪亮登场,给他们施以援手。他本应原封不动地把信件转发。但是他象梦游一样,把译文翻译出来后,用一种老掉牙的密码重新加密,然后发出去了。结果一切都露陷了。美国人发现自己的许多州要被德国人大方地送给墨西哥佬,当下群情激愤。
    这两件事把使得局面完全无法挽回。威尔逊此前还在呼吁欧洲人寻找“没有胜利者的和平”,但这时他宣布和德国断交。2个月后,美国对德国宣战。作为一个总统,威尔逊认定战争是必要的。但做为一个前校长,他却为此黯然神伤。他对记者伤感地说:疯狂马上也要感染上西半球的人们,“我们也和旁人一样丧失了头脑……要战斗你就必须野蛮和残忍。而这种野蛮和残忍会渗透到我们民族生活的每一个细胞之中。”他是欢迎战争,还是抵制战争,恐怕他自己也难以说清。只是一切都已经不可避免。千百万美国人现在大喊着要求战

  八 德国:必须赌博
  
     威尔逊断言:美国的宣战,就等于德国已经被击败了。
     对这话,德国人可并不相信。
    美国当时的军队加起来,也只有可怜的20万人。按欧洲的标准,连这20万人都算不得真正的军队,不过是一群走走阵列的汉子罢了。德国参谋部对美国军事力量充满了鄙夷。齐麦曼大臣多半也是出于美国军队的鄙夷,也才大胆鼓动墨西哥和美国开战。可能在他看来,这是一场旗鼓相当的战斗。
    但事实上,完全不是这样。美国的工业产值超过英国、德国之和。如今它的机器全速开动,工厂三班倒,军事物资象潮水一样从美国各地涌出,又向欧洲涌去。它人力资源的丰富,也远超德国。秋季的时候,美国军队数目就已经高达480万人。而且需要时,这个数目还可以成倍增加。
     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更多的时间。
     要把美国的潜力变成真正的力量,唯一需要的就是时间。工厂需要转型,军队需要训练,整个国民经济需要转到战时轨道上来。
    
     1917的秋天,德国人还可以嘲笑美国的力量。到了冬天,他们就已经开始笑不不出来了
     1917年底的时候,德国审视战局,会发现自己占在三年来的巅峰。俄国垮台了。法国精神上也已经濒临垮台。英国人精疲力竭。意大利事实上则已经停止作战。
     但光辉之下的黑暗在迅速生长。
    无限制潜艇战失败了。它为德国创造了一个新敌人,却没能摧毁一个旧敌人。英国海军发展出了各种反潜艇装置。美国的海军又补充了协约国的护航力量。被击沉的船只数量终于开始下降。物资还是匮乏,不得不实施粮食配给制,但英国的配给实施地非常合理高效,远远超过德国。英国人虽然困苦,但并没有发生饥荒。物资供应的形势正在迅速好转。英国最危险的日子过去了。摧垮英国的希望破灭了。
    美国则正向欧洲输送巨大的力量。1917年底的时候,美军以每月5万人的速度开往法国。而且这个速度还在飞速加快。协约国的军事物资也在快速增长。
     而德国的力量已经被使用到了尽头。此时的它的确站在巅峰之上,但它能清晰地看见下面的悬崖。
     德国要避开悬崖,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是寻求和平。
    但是此路走不通。事实上,美国还没有参战的时候,交战国确实做过一些和谈的尝试。其中态度最诚恳亲切的无过于奥匈帝国。奥匈帝国的老皇帝已经去世,新帝查理上台以后,唯一的事业就是结束战争。他一再企图退出战争,也一再没有得逞。他之所以如此热爱和平,实在是因为奥匈帝国已经承受不住了。帝国的陆军已经溃不成军,而帝国的猪,情况比陆军更惨。它们已经从760万头下降到了21万头。帝国的牛,稍微好一点,但也从1700万头变成了350万头。帝国本身的前景,比它的牛和猪尚且不如。谁都感觉到它要完全被消灭掉,唯一吃不准的是它到底什么时候被消灭掉。
     但是奥匈帝国的想法不作数。真正管用的,是柏林、伦敦和巴黎。
    她们都想要和平。但他们都想要光荣的和平。一个漫长的战争,再加上一个耻辱的和平,多半会带来国内革命、政府垮台。大家对此都心中有数。美国作为他们的调停者,做出了许多努力。但最终毫无结果。美国的参战,则使和平更加不现实了。    
    反回头来看,许多人怀疑美国参战也许并不是个好主意。比如邱吉尔。他摆出事后诸葛亮的样子批判美国。他说:“美国最好是管好自己的事情,置身世界大战之外。假使你们不曾投入战争,则我们在1917年的春天,可能(!)就已经和德国媾和。那样,俄国就不会崩溃。共产党就不会出头。意大利也不会出现法西斯主义。而纳粹主义也不会在德国生根。”总之,本来欧洲好好的,或者虽然不怎么好好的,但即将好好的,却都被美国搞坏了。
     这基本是一厢情愿的胡说八道。
    假使美国不参战,协约国可能和德国媾和,但更可能的是根本就不媾和,而是干干脆脆被德国打败。比邱吉尔的奇谈怪论更能说明问题的,是法国总理克里蒙梭的咆哮:“我们就是要战争!”
    
    现在对德国来说,只剩下第二个办法。那就是赶在时间的前面。    
     德国的军事机器现在掌握在鲁登道夫的手里。他看到美军正象“雷云一样集结起来”(H.G.Wells 语),决心做一场开战以来最大的冒险。
    他拼凑起了德国所有的家底,做了一次强大突击。那是比凡尔登大战更严峻的赌博。整个德国的资源,整个德国的命运全被押了上去。要么全赢,要么全输,再没有别的退路
    鲁登道夫在西线集中了192个师,其中56个师被指定为“攻击师”。鲁登道夫把德国的资源翻了个底朝天,能找到的全都分配了出去。此外,他还设计出了“纵深进攻”的战术,极端强调打击的强度和速度。他充满信心地对德国皇储解释:“我反对用‘作战’一词。我们将打穿一个洞,钻进去,然后一切就都一目了然。”它的特点就是绕过坚固据点,不断渗透与前进。事实证明,他的战术可能是当然最有效的进攻方法。
    英法军队也猜到了这次进攻,甚至也知道进攻的大致方向。几百万人德国人阴沉的等待着。几百万英法士兵也在阴沉的等待着。
    大风暴的序幕即将拉开。
     雷霆的第一击是在索姆河。
    索姆河的英军依旧幸运地归黑格将军指挥。这位将军除了忙于制定各种愚昧进攻方案,还抽时间提出一种“纵深防御”策略。这个策略和鲁登道夫的恰好凑成一对。唯一的区别是鲁登道夫的灵,他的不灵。黑格将军手下的军人死的总是出奇地快,这一点甚至吓倒了伦敦白厅的政客。他们把庞大兵力留在本土,不肯配备给黑格。深恐这些士兵到了黑格手里,会象夏日的朝露一样,迅速蒸发地无影无踪。
    但是英国将领们还是充满信心。黑格的愚昧显然感染了许多指挥官。一个英国指挥官在日记中写到:“我对自己所看到的十分满意…..我唯一担心的是万一敌人发现我们的前线是如此固若金汤,会不敢进攻。”
     但他完全是瞎担心。德国人如期而至。
    
     3月21日,德国“米迦勒”行动开始。100万军队、上万门大炮向英军发起进攻。英军防线瞬间崩溃。四天内,德国人推进了20公里。英国和法国面临被分割的危险。黑格已经打算将英军尽数撤到海峡地带,让法军听天由命。如果黑格的计划付诸实施,德国必将大获全胜。这是最危险的时刻。
    似乎是要让协约国的灾难更形象生动,德国人还做了更戏剧性的表演。一门巨大无比的火炮被悄悄拉倒了德军前线。刹那间,8英寸的炮弹喷薄而出,直扑100多公里外的巴黎。100公里外的大炮在轰击巴黎!这让法国陷入了无比的震惊中。协约国开始商议求和的可能。
    万幸的是,并非所有的协约国将领都是黑格将军。联军十万火急地从各地抽调部队,将他们紧急派往索姆河。指令非常明确:英军要坚守防线,决不能被德军割裂。
    纵深进攻看上去有效,但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防御方只要有足够的资源、足够的毅力,总能修补防线。鲁登道夫尽最大的努力,也只能提高自己的机动性,而并不能把战争变成真正的运动战。
     时间在流逝。每一点流逝都有利于英法联军。协约国的后备部队正涌向前线,而德军进攻却后继乏力。
     德国人的进攻被遏制了。4月5日,第二次索姆河战役终于结束。
    
     然后是雷霆的第二击:4月9日。利斯河。
    英军依旧首当其冲。刚从索姆河战役中挣扎出来的英国军队又遭打击。一个不中用的葡萄牙师率先逃跑。一个残缺不全的英国师团紧随其后。战线被撕裂了大口子。疲惫不堪的英国远征军几乎要完全崩溃。黑格把他最后一个预备队投入了战斗,但依旧无能为力。他下达了“深陷绝境”的指令:“除了决一死战别无出路。每一阵地均须固守至最后一兵一卒……我们身陷绝境并相信我们的事业的正义性,每一个人都必须战斗到底。”
     7个法国师开进前线。德军停止了进攻的步伐。深陷绝境的黑格得到了他不配得到的拯救。
    
     雷霆的第三击落在了法国人的头上。
    整个过程就象索姆河战役的翻版。5月27日,一天之内,德军连渡两条河,围歼了四个法国师团。法军防线完全崩溃。一周之内,他们已经推进到了马恩河。法国政府开始考虑迁都南方海港波尔多。
    但就和第二次索姆河战役一样,同样的力量开始起作用。狂风暴雨的猛攻最终总是变成艰苦的拉锯战。德军的攻势渐渐削弱,终止停止。在这次战役中,美国军队第一次发挥重要作用。他们打得并不高明,但非常勇敢,许多战斗单位人员损失在40%以上。而他们的人数也在不断的增加。英法要求美国提供400万军队。对于筋疲力尽的德国人来说,这将是压倒性的力量
    德国的力量已经在崩塌。它的筋肉拉的过强,终于开始渗出体内的鲜血。但它在彻底瓦解之前,又做了两次巨大的努力。第四击鲁登道夫动用了13个师团,只取得了有限的成果。第五击是德国最后的一击,也是它崩塌前的最大一次努力。7月15日开始,德国发动了3天的攻势。穿着灰色军装的德军向滚滚流水一样冲向马恩河。他们几乎能看到巴黎的塔尖。然后,他们被击败。
    德国的力量全部耗尽。100万士兵阵亡或者负伤。突击部队更加惨不忍睹,伤亡惨重。经济已经崩溃。而德国再也补充不了这些兵员了。
     他们在巴黎的大门口停住了脚步。再也没有攻势了。大风暴变成了松风的呜咽。
     英军、法军,还有一百万美国军队站在他们对面。美军的数字还在不断攀升。时间赶在了德国的前面。
  
九 和平原来如此
  
    接下来是协约国的反攻。
     8月8日,协约国军队发动了亚眠会战。这次战役在战争史上之所以赫赫有名,不是因为它取得的战果,而是因为它预示了战争的未来。
     17个师,500辆坦克,2000多门火炮,向亚眠的德军发起进攻。黎明4点20分,2000多门火炮同时开火,密集的弹幕象一堵铁火之墙,以每分钟30米的速度横推过德军阵地。然后,散兵和坦克开始发起了冲锋。如此密集的坦克冲锋彻底瓦解了德国士兵的精神。如果敌人是一个活动的人形,他可以对抗,但敌人变成了成群的装甲巨兽,隆隆地密集推进时,他就完全丧失了战斗意志。
     当然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许多坦克被击毁,更多的坦克出现了故障。这一天结束之时,英国只剩下300坦克可以使用。
    但这已经足够了。鲁登道夫回忆到:“我们在那里的一些师被彻底冲垮,敌军的坦克使这些师的司令部大吃一惊,并被攻克……我们所拥有的最精锐的师中有六、七个师全部被歼。事实证明大量使用坦克的战术是我们最可怕的敌人。8月8日这一天结束了我们继续战斗的可能性。”3天之后,德国皇帝出现在德军总部,说:“我们的力量已经使用到了极限。这场战争该结束了。
    问题是这一幕本来早就应该出现!英国在1916年就使用了坦克。但直到此时,才想到用它发动密集冲锋。如果他们在1917年就这样使用坦克,也许战争早就结束了。但是将领们宁愿让士兵白白送死。他们更喜欢使用青年的血肉之躯。这是胜利,但这是迟到的胜利。
    亚眠会战的胜利者是协约国。但是22年后,更大的坦克战爆发时,胜利者与失败者却调换了个。在1918年的亚眠,有一位年轻的德军上尉亲眼目睹了这场可怕的坦克冲锋。他眼见德国防线象纸牌一样坍塌了。这场经历使他难以忘怀,刺激着他寻找装甲战争的秘诀。他就是后来德国装甲部队的创始人、现代装甲战之父——海茵兹.古德里安。英法在亚眠的成功,酝酿着它在未来的失败。头脑僵化者总是败给头脑灵活者……
    
    此后的战史毫无悬念。德国迎来一次又一次的挫败。直到完全失败。德国军队瓦解了。从前线上退下来的士兵,看到开往前线的增援部队,就冲他们大喊:“滚回去!你们是在延长这场战争!”80万德国人死于饥饿和营养不良。更多的人在死亡线上徘徊。这一切就是一场梦魇。德国人现在只想结束这场梦魇,不管以任何方式。回想起四年前的开战,所有人都以忘记了它的理由。那个大公被刺的故事,听上去就是遥远的梦呓。
     德国皇帝说的对。战争该结束了。
     10月4日,德国向协约国提出停战请求。此后的事态发展越来越快。土耳其、奥匈帝国相继退出战争。德国为了避免全面投降,居然做了最异想天开的最后挣扎。它命令海军做最后的荣誉之战,进行敢死航行,进入北海进攻敌人。德国司令部希望这样能增加谈判的砝码。但这完全是异想天开。自杀就是自杀,就算给它起个名字叫“荣誉之战”,它也是自杀。而且是让别人自杀。德国水兵受到命令后,觉得造反比自杀成本低,所以干脆造反。革命就这样爆发了。威风凛凛的德国皇帝跳上飞机,逃往荷兰。鲁登道夫装上假胡须,逃往瑞典。留下德意志帝国任由敌人摆布。次日,德国投降了。
    后来,一些德国人炮制了无耻的谎言,把战争的失败归结为革命,归结为犹太人的阴谋,归结为卖国贼。希特勒就是这些谣言家中的一员。再没有比这个无耻的了。它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德国人为了皇帝和将领们的梦想,付出了生命、付出了青春、付出了血汗。他们受尽了不该受的苦,打遍了不该打的仗,直到他们再也支撑不下去了。这个国家流干了血。这是它失败的原因。鲁登道夫他们比谁都更这一点,但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肆意地制造谰言。
    
     1918年11月11日上午11时,战争结束了。壕沟里的士兵爬出阵地,有的在哭泣,有的在祈祷,更多的则是茫然看着四周。在后方,千百万人听到这个消息,涌上了街头。店员不再营业,公务员不再办公,司机忘记了行车路线,随便把车开向任何地方。人们似乎在欣喜若狂,但在狂喜的背后,是深深的爽然若失。四年的苦难,三千多万人的伤亡。换来的是这一刻。这是刚从梦魇中挣扎着醒来的感觉。旧日的疼痛依旧堆在胸口。未来的道路茫茫未知。此时无论哭和笑,似乎都不合适。人们只好怀着虚假的欢乐,游荡在城市的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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