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1)[转帖]王力回忆“文革”高层那些事
(王力简介:原名王光宾,1921年8月出生于江苏省淮安县(今江苏省淮安市),14岁时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1939年3月由谷牧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王先是在学校里从事党的地下工作,后被党组织派往东北军六六八团做秘密工作。1940年,根据中央决定撤出东北军。不久,调往山东《大众日报》工作,由记者、编辑做到编辑部主任。1943年,任中共山东分局党刊《斗争生活》主编。在此期间,他写过一本小说《晴天》,始用笔名“王力”。抗日战争胜利后,王力先后担任了山东分局驻渤海区土改工作总团团长兼党委书记、土改干部训练班主任、中共山东渤海区党委宣传部副部长、部长兼区党委委员。1955年10月,任中共中央国际活动指导委员会副秘书长。1958年《红旗》杂志创刊,王力被任命为编委,后来又担任副总编辑。在红旗杂志社,王力写了不少国际评论方面的文章,受到中央一些高层领导人的赏识。从1960年起,王力受命列席中央书记处会议。1963年,担任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副部长。从1964年起,受命列席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1966年6月,成为中央文革小组成员,次年1月,中宣部长陶铸被打倒,中宣部更名中央宣传组,毛提名他任组长。因武汉事件与江青意见相左,1968年1月26日被关入秦城监狱14年,直到1982年才被释放。1996年10月21日,王力在北京肿瘤医院病逝,终年75岁。著有《王力反思录》,在其死后由香港北星出版社出版。)毛泽东秘书田家英自杀二十三日在大会堂继续开会,讨论通过政治局扩大会作出的组织处理决定:彭真、陆定一撤消工作,调陶铸为书记处常务书记,叶剑英任书记处书记、军委秘书长,李雪峰任北京市委第一书记。就在这个会上,汪东兴接了个电话后很紧张地跑到主席台上跟总理说了几句,说田家英自杀了。总理马上要安子文、王力、戚本禹立即赶到田家,这时田家英已经不能救了。他喝了一瓶茅台酒然后上吊。事先把公务员打发出去,布置了一大堆任务,如烫衣服、取衣服、买这样、买那样,很长时间才回来,他自己倒锁了门自杀。等公务员回来敲不开门,最后报告中办把门撬开,把田家英放到地上,已经没有希望了。我们去时已死了很久。安子文光叹气,说家英怎么这样,有话可以向组织上说嘛!这时安子文也是自身难保,六神无主。我和田家英是朋友,私交很好,在文物方面有交往,我觉得他死得很可惜,审查以后可以继续工作嘛!整理毛主席的东西他最合适。戚本禹也吓呆了。戚本禹对田家英一直很好,戚被打成右派,是田家英解放他的,而且把他调到要害部门工作,田家英是他最大的恩人。搞三自一包时戚本禹也在田家英领导下搞试点。这时候陈伯达、江青也在拉戚本禹,但还是刚开始,戚本禹对田家英的旧情还是有的。总之当时对田家英之死都感到惋惜,没有人说“自杀是自绝于党”之类的话。一九六一年我同田家英一起搞六十条,以后也常常在一起搞文件。一九六二年在北戴河会上批三自一包,主要是批陈云,附带批田家英;批三和一少,主要是批王稼祥,附带批王力。都当成右倾典型。事后我和田家英不约而同去找康生,请他缓和一下。我们说现在各方面都很困难,不要对陈云、王稼祥搞那么紧张。康生拒绝,也就算了。田家英死后我们到他家,看到家里很乱,有些烧东西的灰。康生给我写的一个画上的题跋,田家英那里还有照的一张相。田家英到死以前没骂过康生,他只骂陈伯达和江青。我对田家英是很欣赏的,私交很好。当时对他的压力当然是不小的,可是一顶也就过去了,何必自杀?在田家英自杀前姚臻也自杀了。他以前和国民党斗争时,在上海被国民党特务包围,企图秘密逮捕他,姚跳了楼,那是为了公开国民党秘密逮捕的事,让组织知道,是为了保全组织而牺牲自己。那次跳下来没有死,可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服了大量安眠药然后上了吊。田家英死后火化了,在八宝山,中办有几个友好还去送葬,陈秉忱嚎啕大哭。陈作过潍县专员,同田家英在文物上有交往。田死后当天下午,安子文找了我、戚本禹、董边,到中央组织部,谈田家英死的经过。董边说头天夜里田家英说了一句话,说“中央把我当人民内部矛盾还是敌我矛盾?我看是当成敌我矛盾了。”董边说她当时没有注意这句话,没有向组织汇报。七月份江青回北京前,我们就听到传达了江青的话,说陈伯达、康生(实际上是说周恩来)为什么不采取措施,让田家英自杀了?(意思是应该先加以隔离。)江青回来后又骂了好几次,说对田家英处理不果断,早就该隔离。她是把田家英当成敌我矛盾了。田家英之死的经过就是这样。最近出版的一本书《毛主席的秘书田家英》刊载胡乔木的文章,说“王关戚一伙故意捏造罪名,五月二十二日戚本禹、王力等三人以中央代表为名,宣布田家英的罪状,逼迫田家英迁出中南海,田忍受不了这些诬蔑和污辱,不得不含冤去世。”这种说法完全违背事实。对彭真、罗瑞卿的问题中央已经有了文件,对陆定一、杨尚昆也有一个说明他们错误的文件,是后来二十四日通过的。杨尚昆搞“窃听”,毛主席不知道。但这也不是杨尚昆能够决定的。有人说这完全是无中生有,这也未免太武断。搞录音是有的,但我判断杨也不是坏意,因为在毛主席那里开会不准记录(政治局、书记处正式会议有记录),只有个人可以记。毛主席有些话很精彩,录下来多好。但安录音机绝不是办公厅主任能够决定的。后来杨尚昆也没有承担这个责任,没有检讨。他也没有说是谁决定的,只把具体办事的人撤了,如康一民,还有直接安录音机的几个人撤了。后来杨尚昆平反时说这不叫窃听器,叫录音器。我认为录音不经过毛主席也是不对的,但确实不是为了监视毛主席。香港北星出版社2001年版 中央文革小组的成立中央文革小组名单是刘、邓为首的常委、书记处提名的,五月二十八日发出,送毛主席,所以一般认为中央文革小组是五月二十八日成立的。实际上那天并没有成立。因为毛主席起初不同意王力为组员,所以没正式定下来,到六月份才定下来的。原起草小组的人留在中央文革小组的:吴冷西没有了,老的秀才保留了王力。陈亚丁换成谢镗忠(总政文化部正部长),加了姚文元。这还有个过程,张春桥极力要加姚文元,江青在上海向在京常委提出,要审查一下姚文元的父亲姚蓬子。张春桥说没有问题,于是就定了姚文元为中央文革成员。名单送主席后,主席不同意王力,说王力是彭真的人。为什么毛主席不同意王力,其实就是江青搞的鬼。因为一九六四年九月,彭真、乔冠华和我到杭州毛主席处,谈国庆十五周年邀请外宾事。说完这件事后,彭真提了个头,我接着讲了一通对学术批判和京剧改革的意见。我说一是不要动不动提高到政治;二是不要扩大化,要有个界限。京剧改革不要一律排斥传统戏,鬼戏也不必一律禁演。毛主席很不高兴,变了脸,说你这个同志是中宣部的人吗?(那时已经骂中宣部是“阎王殿”了。)但他还不是完全不接受。最后他讲:第一,江青有点“左”;第二,是要有个界限。他说对郭沫若、茅盾、范文澜不准批。我们告辞时,主席说再加一个翦伯赞。因为我批评了京剧改革,触怒了江青。另外,一九六四年中央要我列席常委会,是彭真找毛主席谈的,彭真说王力是优秀干部等等,主席同意了。其实主要是因为我在钓鱼台,常委要我作点秘书工作。彭真讲的王力的好话,江青在文革中作为攻击王力的把柄。因为江青在毛主席面前说王力的坏话,毛主席才形成“王力是彭真的人”这个印象。毛主席不同意王力为中央文革小组成员,可是当时康生、陈伯达觉得过去的秀才班子一个不留,不好办事,从起草文件一直到印刷整个过程,新来的人都不熟悉,所以要留一个王力。他们请江青向毛主席谈,说“要留一个王力,不然清一色了”(张、姚、关、戚都是响当当的左派),毛主席才同意了。因为有这样一个周折,而且各大区参加中央文革的人也还没定,所以文革小组成立会是在六月二十日前几天才在上海开的,当时没有通知王力出席。他们从上海回来后才告诉我新的文革小组中有我。文革小组虽然成立了,但没有开会,也没有机构,反映情况靠光明日报的内部简报。陈伯达调尹达、关锋、穆欣到钓鱼台十四楼,我还在八楼。吴冷西回了人民日报,姚臻自杀了,范若愚回了党校。有人说谢镗忠、刘志坚进中央文革是叶剑英提的,这不符合事实。刘志坚是林彪的主要秀才,当然是林彪提的。打倒刘志坚,林彪是不同意的。不能因为现在刘志坚是好人,就不说他是林彪提的,而说是叶剑英提的。毛泽东批彭真康生、赵毅敏去杭州,向毛主席汇报,魏文伯参加,江青在座。这次毛主席讲了一大篇,发了脾气,说你们(常委)同意我不同意。中日公报问题,参加苏共二十三大问题,两个决定毛主席都不同意。然后就大骂《二月提纲》、骂彭真、骂北京市委、骂吴晗、骂中宣部,骂他们整左派材料。这对康生来说也是很突然的。据我分析,如果没有因为《二月提纲》等问题对在京常委的不满,毛主席对中日联合声明和苏共二十三大问题本来都可以同意的。在这里插一段:毛主席发脾气以前,陈伯达已经知道一点风声。因为他在杭州、在武汉见过毛主席。那时北京空气已经很紧张,彭真也知道点风声,知道毛主席不满意,但不知道那么严重。陈伯达回来后住在天津,他叫我去天津,谈《红旗》的一篇文章。红旗杂志主持日常编辑工作的杜进跟我去的。陈伯达透露了毛主席、江青对学术批判和《二月提纲》的不满。那时候许立群也很紧张,我去天津时,许立群说,现在看起来很紧张,有什么动态你赶快告诉我。康生从杭州回来后,先是在钓鱼台传达毛主席的意见,还准备在政治局传达。我说这不好,这么大的问题,又是针对彭真的,现在彭真主持中央工作,你怎么好去传达?我建议他请小平同志回来主持。康生同意,当着我们的面就拿起红色磁石机给小平同志打电话。刚说了几句,小平同志就说立即回来。因为出了大事了。政治局会议是邓小平同志召集、主持的。康生传达。会议决定马上向全党发个通知,撤销《二月提纲》。会上要我起草,我说这个不宜多说,说不清楚。所以我只起草了一句话:以前中央某月某日发的五人小组汇报提纲,现在予以撤销。大家同意,报毛主席,毛主席说,这不行,没说实质性问题。毛主席实际是对常委不满。毛主席要陈伯达起草。陈伯达还是找了我,起草了个稿子。这时陈伯达在十四楼,又开了一个会。参加人有康生、吴冷西、姚臻。这时不叫起草小组。这次起草的稿子就是后来的《五一六通知》。起草后在北京就修改了好几次,搞了好几个稿子,还是在八号楼开会修改,彭真也参加。康生在会上说“《二月提纲》是彻头彻尾的修正主义文件。”彭真说:好嘛!要提就提够吧!姚臻很紧张,因为《二月提纲》是他主要起草的。陈伯达同我起草的稿子还是只批了《二月提纲》本身的问题,按照毛主席对《二月提纲》不满的那些话来批,没有离开学术批判及《二月提纲》本身。“彻头彻尾的修正主义”是讨论时康生要加的。《五一六通知》的起草过程在北京起草文件(那时还不叫五一六通知)只有几个人,不叫起草小组。四月份在北京完稿后送到杭州毛主席那里。这时毛主席决定开两个会:一个是常委扩大会,在杭州开,参加者有常委、康生、陈伯达,各大区的书记。常委扩大会的任务是批评彭真。另外成立起草小组,在上海,名义上是给常委扩大会准备文件。名单是江青定的,组长陈伯达,成员康生、江青、张春桥、吴冷西、王力、尹达、陈亚丁、关锋、戚本禹、穆欣。因为康生、陈伯达在杭州开会,所以上海的起草小组实际上由江青主持。成立日期是四月十六日,就是北京日报发表北京市委批判邓拓的两个版的那天。毛主席指示要让我们吃得好、住得好、好好休息。我们在上海非常舒服,我、吴冷西、陈亚丁、尹达住锦江饭店后楼的套间,其余人住的是锦江饭店前面的客房。吃得很好,每天看电影,是江青组织的,看那些她认为有问题要批判的电影。有时在小礼堂,有时在后楼的会议室。毛主席叫我和吴冷西写些陆定一的材料,我们写不出多少。因为吴冷西的《人民日报》不归陆定一领导,我更不归陆定一领导,平常来来往往见了面开个玩笑,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严慰冰的事我们不清楚。陆定一说话不慎重,说过些不好的话,叫我们凑凑,也没有凑出多少。我们没别的事,就逛大街,逛淮海路。这时康生、陈伯达在杭州开会,上海起草小组是江青主持,她不住锦江饭店,她有别墅。柯庆施给毛主席搞了个单独的、适合毛主席居住的房子,同时也给江青搞了个相当于毛主席标准的别墅。她住在那里,我没有去过,都是她到锦江饭店来。来了就到客厅见见谈谈,看看电影。张春桥是起草小组的,他好像是秘书长,招待我们三顿饭吃得好,时常来看我们,传达毛主席的指示。江青来了就讲她那一套,骂彭真,骂中宣部阎王殿,骂北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讲她自己如何受打击,没人理,说阎王殿的阎王我一个一个都去拜望,一个个副部长我都登门拜访,可是没有人理我,在北京没有一个人支持我,我只好依靠上海。那时她还没有骂常委和书记处,只骂彭真和中宣部。她还给我们看林彪委托江青召开部队文艺座谈会的纪要(那时还没有公开发表)。说她要请尊神,靠部队,靠林总。我们在上海的任务是什么?主要就是原来在北京起草的稿子(即后来的《五一六通知》)送主席后,主席每天都有修改,改的稿子每天送到上海交张春桥,再交我们讨论,文字上理一理,顺一顺,有什么意见给毛主席回话。毛主席每天都有新的思想,新的观点,后来《五一六通知》上那些黑体字,都是毛主席亲笔加的。有些虽然不是黑体字,但问题提得很尖锐,也是他加的。杭州常委扩大会和上海起草小组会同时举行。在毛主席看来,起草小组改稿子比常委会重要。常委会并没有讨论和通过《五一六通知》。毛主席对《五一六通知》的修改,并不给常委会看。常委会的主要任务就是批彭真,彭真作检讨,揭开彭真的盖子。实质性的问题都在上海。有人说常委会通过了《五一六通知》,交北京政治局扩大会议,没有那回事。常委会开会期间,毛主席每天送修改稿来,开了几天会就修改了几次。杭州的会完了,起草小组的会还没有完。杭州开会完后,康生、陈伯达到上海,参加起草小组的会。康生简单说了说杭州会议的情况,没详细说,因为没有什么精彩的发言。康生说到会的每个人都发了言,都作了自我批评,说自己对彭真的问题认识不够,没那么高。都批评了彭真,说彭真检讨不好,过不了关,说彭真作法恶劣,没有经过中央,突然搞了批判邓拓的两个版,以为把邓拓抛出来就没有事了。毛主席说北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彭真和刘仁没有检讨,没有考虑整个市委是否改组。总之是不能容忍彭真。彭真回北京是单独回去的,回去时马上就有了“警卫”了,是公安部九局的,汪东兴是局长。这个局是专门保卫中央的。五一的活动彭真没有参加,从此就不出面了。康生还说到,刘少奇出国回来,到了杭州,刘少奇对国内情况,对彭真的问题大吃一惊。康生传达时江青插话,对陈伯达说:你这个伯达,主席讲《论共产党员修养》是唯心主义的,你还给他修改整理,重新发表在红旗上,你怎么搞的?你也真够糊涂的。当众批评刘少奇,这还是第一次,我们大吃一惊。康生也很紧张,因为他正在编《刘选》。毛主席对《五.一六通知》初稿修改的地方第一,《通知》开头第二段:“所谓“五人小组”的汇报提纲,实际上只是彭真一个人的汇报提纲,是彭真背着“五人小组”成员康生同志和其他同志,按照他自己的意见制造出来的。对待这样一个关系到社会主义革命全局的重大问题的文件,彭真根本没有在“五人小组”内讨论过、商量过没有向任何地方党委征求过意见,没有说明要作为中央正式文件提请中央审查,更没有得到中央主席毛泽东同志的同意,采取了极不正当的手段,武断专横,滥用职权,盗窃中央的名义,匆匆忙忙发到全党。”这一段虽然不是毛主席的亲笔,但是他的思想。目的是要给康生开脱,由彭真一人负责。这叫剥笋政策,这一次只剥到彭真。这一段是上海写的,大概是张春桥写的。第二,下面一段,即《通知》的(二)中的一段,也是毛主席的思想:“提纲的作者们竟然提出“在报刊上的讨论不要局限于政治问题,要把涉及到各种学术理论的问题,充分地展开讨论”。他们又在各种场合宣称,对吴晗的批判,不准谈要害问题,不准涉及一九五九年庐山会议对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罢官问题。”这一段强调海瑞罢官的要害是罢官,这也是毛主席的思想。第三,《通知》(四)段开头不是黑体字的地方说:“真理面前人人平等,这个口号是资产阶级的口号……”这也是毛主席的思想。这些提法本来还可以作为学术问题来讨论的,可是后面又加了一段黑体字,问题的性质就变了。黑体字说到“资产阶级在共产党内打着红旗反红旗的代表人物”,“他们是一群反共、反人民的反革命分子,他们同我们的斗争是你死我活的斗争”,这就很明确了,问题性质发展到这程度了,这是毛主席的亲笔。第四,《通知》(七)段说到学阀、党阀,这也是毛主席的提法,起草文件以前他就说过。这些非黑体字不过是用文字表达毛主席的思想,得到他的认可的。后半段黑体字更明确地说:“那些支持资产阶级学阀的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那些钻进党内保护资产阶级学阎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才是不读书、不看报、不接触群众、什么学问也没有、靠武断和以势压人,窃取党的名义的大党阀。”这就更明确了。第五,杭州会议结束后,康生、陈伯达回到上海参加起草小组会议,会议还是江青主持的,作最后一次定稿。我们正在读稿子时,徐业夫又打电话来找王力,又加了几句,就是通知(一)段内括号里的话:“中央和中央各机关,各省、市、自治区,都有这样一批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把这段加上,这才算是最后定稿了。政治局扩大会议通过《五一六》通知康生带着定稿回北京,要开政治局扩大会,要将这文件印发。当时不相信中办印刷厂,怕他们同彭真、杨尚昆关系密切,怕他们泄露给彭真。康生要我去找谢富治,到公安部印刷厂印刷,要绝密。但他们印得不好,不好看,还有错字。文件定稿时还是有“彭真同志”,第二年公开发表时把“同志”去掉了。四月十六日《北京日报》三个版批判邓拓、廖沫沙、吴晗等三人,《前线》加了编者按,这是北京市委搞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华社当天广播了。可是当天新华社就奉命通知撤销北京的按语,因为毛主席、江青不同意北京的按语。上海开会回来后,《五一六通知》发表前,五月四日解放军报发表《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一文,提出这不是学术问题,是一场尖锐的阶级斗争。五月八日发表高炬文章,题为《向反党反社会主义黑线开火》。光明日报发表何明文章,题为《擦亮眼睛、辨别真假》。何明就是关锋,高炬是《解放军报》的,《解放军报》那时正副总编是唐平铸、胡痴,是刘志坚领导的。何明、高炬的文章直接批评北京市委。《五一六通知》发表前,组织了一系列文章,一面中央开会,一面在社会上揭露。五月十一日发表戚本禹文章《评前线、北京日报的资产阶级立场》。文章说:姚文元文章提出吴晗问题以后,你们改变态度没有?在差不多二十天的时间里,你们对姚文元文章不作介绍,反而责问上海同志,有什么背景,为什么不事先打招呼,你们的党性到那里去了?这段话是彭真打电话给曹荻秋时说的。戚本禹把它拿到社会上去了。政治局开会主要是康生传达。他连毛主席说的“我就是要搞剥笋政策”也说了,说一层一层地剥,这次是彭罗陆杨。我们都很惊讶,这个怎么能传达?康生传达着重一九六六年毛主席为苏共二十三大和日共公报问题大发脾气时讲的一些话,还有杭州会议期间也就是《五一六通知》起草过程中毛主席对陈伯达、康生讲的一些话,康生都有笔记,他写得很工整。这次经过整理,把它连起来,成为有逻辑的、系统的东西。好像是经过我整理的。康生传达后政治局会上进行了讨论。对文件没有提出什么修改意见,五月十六日上午就通过了,所以叫做《五一六通知》。会议的主要任务就完了。张春桥、陈伯达也介绍了情况,张春桥限于文化战线的情况,陈伯达讲的不多,他讲彭真的错误不是偶然的,历史上一贯错误,思想作风不好。毛泽东和刘少奇的分歧一九六四年发表《二十三条》。毛主席同刘少奇的矛盾公开化就是在一九六四年。桃园经验,先是王光美作报告,然后刘少奇作报告。在北京怀仁堂讲的。本来桃园经验(王光美报告)主席已批转,要发下去,可是刘少奇作报告后,江青到毛主席那里哭,说斯大林死后赫鲁晓夫才作秘密报告,现在你还没死,人家就作公开报告了。刘少奇报告中是说过对毛主席著作也不要教条主义,调查会方式过时了。不蹲点就不能当中央委员。不能进书记处、政治局。这个报告我没听。彭真要转发这个报告,要陈伯达同我把报告整理一下。一九六四年毛主席在北戴河,我们也在。我们把不合适的地方整理掉了。那时我们还不知道江青告状,只是觉得报告有些话说得过了,如不蹲点就不能当中央委员等等,我们把它勾掉了。后来突然少奇同志说这个报告不发了,我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在毛主席处开会,毛主席强调桃园报告不发了。(这是说的王光美的报告,刘少奇报告没有送毛主席。)当时在座的有李雪峰,毛主席说李雪峰不赞成发这个报告。毛主席还说白区党是有人才的,白区工作正确路线代表是李雪峰。过去都说白区工作正确代表是刘少奇、彭真,这次说是李雪峰。桃园经验不发我同意,我当时认为它很左,撇开原来干部,扎根串联,实际上是搬石头。那时还抄家,查干部的笔记本,说里面有些东西比《金瓶梅》还厉害。喷气式也是桃园发明的。李雪峰反对是对的。毛主席对桃园经验也认为刘少奇的一套过左。江青告状我当时不知道,文革时才知道。文革时江青说文化大革命是她拼着离婚发动的,就是指这件事。毛主席不满意四清由刘少奇领导,说了些不大好听的话,如“什么都叫刘少奇干就得了”。一九六四年十二月,毛主席要搞二十三条,是针对刘少奇在四清中的过左作法的。毛主席半夜找陈伯达,陈伯达服了安眠药没醒,尽力地记下了十三条。他从来不详细记。记下一点,赶紧打电话找我,把记下的先理一下,看怎样理解毛主席的话。他说我写,写了十三条,说要搞个文件。文件是一九六五年一月发的。陈伯达对我说,主席要整少奇,怎么办?他说少奇同志是很纯的共产主义者,现在主持中央工作,整他,对党对国家不利。我说:“主席还是信任彭真、陶铸的,我建议你去找他们两人,你们三人一起去找少奇,要他向主席认个错,就好了。”这是因为在二十三条之前毛主席和刘少奇有争论,政治局扩大会上,刘少奇说当前主要矛盾是四清四不清的矛盾,毛主席不同意。毛主席说主要矛盾是资本主义道路和社会主义道路的矛盾(党内外矛盾的交叉的说法是李井泉等人提的)。会上有争论。刘少奇坚持四清四不清的矛盾是主要矛盾,毛主席说主要矛盾是资本主义道路和社会主义道路的矛盾。那个会我没有参加,康生也没有参加,陈伯达参加的。我认为毛主席的说法是对的。这时我建议陈伯达等三人去告诉刘少奇,请他赶紧向毛主席认个错,毛主席消消气,就行了。他们三个人找了刘少奇,刘少奇接受了他们的意见,向毛主席表示检讨,说四清四不清的矛盾概念不清,主席说的两条道路矛盾是对的。刘表示同意毛主席的意见。因为刘少奇表示了检讨,就没有整刘少奇,光搞了个二十三条。这样一来,整刘少奇推迟了一年多。在这点上陈伯达是有功的。关于这事我在秦城写过材料,说陈伯达有功。那时陈伯达已打倒了,我还是这样提。我写的这个材料彭真也看过。现在陈伯达、陶铸不在了,彭真还在,这件事他大概还记得。搞二十三条,我从头到尾参加。主要是我写,后来又吸收几个人,有许立群、邓力群、李雪峰、李井泉。刘少奇本来依靠王光美指挥全国四清,二十三条以后刘少奇不指挥了,毛主席指挥。书记处是彭真管四清,抓通县为重点,二十三条印成大布告到处张贴,也是彭真抓的。一九六五年一月最后写成二十三条。这个文件中“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提法是毛主席的概念,是第一次这样提。这里所说的走资派表面是指农村干部,实际上是指刘少奇。毛主席认为党脱离群众,搞不好党要变质,政权要变质。官僚机构,旧的机器,如不解决,党要被打倒。这问题苏联解决不了,中国采用了很多办法,思想改造不行,反右不行,教育不行,学术批判不行,四清这样比较激烈的办法也不行,最后才找到文化大革命这种方式。一九六五年刘少奇还主持中央工作,但不直接掌握王光美指挥四清了。《历史问题决议》说在四清问题上刘少奇比毛主席更左。当时刘少奇不直接管四清了,他抓了两种教育制度、两种劳动制度。他对这方面讲得很多。一九六五年十一月,刘少奇在怀仁堂召开政治局扩大会,强调两种教育制度、两种劳动制度,还拿出马恩列斯论共产主义的小册子,上面谈了教育与劳动相结合的问题。刘少奇要各地加以贯彻。余秋里、谷牧在工业方面加以贯彻。刘少奇强调一要看书,二要调查研究。他在会上还夸了王力,说王力是这方面的模范,又研究理论,又搞调查研究。那时邓小平抓三线,刘少奇准备出国,书记处、常委只剩下彭真。他不是常委,但实际上是副总书记。彭真抓两条,一是四清,一是五人小组。会开完后,我跟邓小平去三线,同去的还有谷牧、吕正操、余秋里。我对这一年多北京情况不大清楚,北京的事我没有管。《文汇报》发表了姚文元的文章《评海瑞罢官》,我手里没有《文汇报》,没有看,姚臻夜里打电话来,说有重要文章,要马上看。我请中联部马冠华同志给我找了《文汇报》,连夜送来。当时觉得很重要,但也没有加以研究,没考虑会引起什么后果。我跟邓小平上三线,把《文汇报》带着,向别的部长们推荐。我跟邓小平去了西安、宝鸡、成都、攀枝花、昆明,一路上了解三线建设,也了解两种教育制度、两种劳动制度的情况。现在看来,毛主席抓阶级斗争为纲,而刘少奇、邓小平,想把重点放到建设上。社会主义建设怎么符合中国特点?邓小平考虑要发展小城镇,解决城乡矛盾、工农矛盾。两种劳动制度也是为了解决这个矛盾。我也在研究这个问题。我把邓小平同志在三线的历次讲话、插话作了系统整理,成为给邓小平同志的一封信,中心思想是要走中国道路解决城乡关系问题,不能过度发展大城市,而要发展中小城市。三线的大工厂必须有小工厂为它服务。部队也搞基建工程兵,很有好处,也很有成绩,又省钱,工程又搞得好。对这问题,刘和邓没有交换意见。刘从理论上提两种教育制度、两种劳动制度,邓小平看三线,从实践中解决这问题,解决两种制度问题、城乡关系问题、工农关系问题。我觉得两方面要结合。我整理了马克思列宁对这问题的观点,也整理了邓小平在三线的讲话。我整理的材料在工交系统的会上印发了。红旗杂志给铅印了。邓小平的谈话同后来提的发展乡镇企业的方针有关系。前几年我到廊坊参观,回来后写了个报告,也提到这问题。罗瑞卿像热锅上的蚂蚁十二月中央打电话要邓小平立即赴上海,因为发生了罗瑞卿事件。当时诬蔑罗瑞卿篡军反党,把他调离,杨成武担任代理总长。邓小平走后我们留在昆明,阎红彦招待我们。他们发现了卢汉埋藏多年的白兰地,用这个招待我们。邓小平走后,罗瑞卿来了。他自我感觉很紧张,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打听怎么回事?为什么开会不通知他?我们也不知道。后来又来电报要罗立即赴上海。后来知道已经采取了措施,防止罗逃跑。文革时批判李井泉,说罗瑞卿到成都,李井泉还送给他两筐桔子。其实当时方针是先稳住罗。罗到上海后就没有自由了。《海瑞罢官》和《二月提纲》一九六五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毛主席在杭州召集陈伯达、胡绳、田家英、艾思奇、关锋五个人,说要出版五本马列原著,有《共产党宣言》、《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等,要他们五个人每人写一篇序言。毛主席对他们谈了很多话,讲到《海瑞罢官》的要害是罢官,彭德怀也是海瑞,等等。他们五个人商量的,由关锋、艾思奇作记录并整理,主要是关锋。记录整理后给胡绳、田家英看,当时他们都没有说什么。后来田家英说,关于彭德怀这一段和主题无关,不要吧,就勾掉了。艾思奇认为这是重大原则问题,我们有责任全部整理出来,这一段要不要由主席自己定。胡绳说就不要吧,关锋没有表态,最后是删掉了。后《五一六通知》起草小组把这事提出来,关锋说了说当时情况,说到田家英当时要删去这一段。这成了田家英的大问题。现在有些文章写的不符合实际情况,说关锋一定要保留这一段,其实也不是这样。这话没说完就回北京了。……起草《二月提纲》以前,彭真在人大会堂开会,研究学术批判情况及存在问题。除五人小组成员外,还吸收一些理论工作者,有王力、胡绳、姚臻、许立群、范若愚、邓拓,对学术批判提些意见。会上没有什么争论,比较一边倒。那时《二月提纲》还没出来,会上发言说的也就是《二月提纲》上的那些话,都说学术批判不要轻易提高到政治。这里插一段:评海瑞罢官文章一发表,陆定一就有意见。(不是在这个会上讲的。)他说姚文元的文章写得不错,《海瑞罢官》可以批评,但姚的文章最后一部分不好。没有必要提高到政治,说要害是罢官,并且和庐山会议相联系。这是陆定一的意见。当时会上并不是针对姚文元的一篇文章,是笼统地说真个学术批判不要轻易提高到政治,要真理面前人人平等,要实事求是,以理服人,不要当学阀,不要武断和以势压人,要允许改正错误,与人为善,不要和稀泥,不要不准革命等等。二月提纲不过是把会上的意见综合了。有些观点我和彭真到杭州时我就向毛主席提过。这次会上“有破有立”的观点是我提的,我说现在说怎么做不对说得多,究竟怎样才对呢?还要下点工夫。包括九评,光是说人家不对,究竟怎样搞社会主义,我们自己研究也不够。这一点大家同意,写到提纲中去了。另外我提出要组织队伍,通过学术批判,组织马列主义学术批判的队伍。会上彭真正式提出建立学术批判办公室,过去也提过,这次是要见诸文字,向毛主席汇报。后来严家其的书说康生力排众议,要把《海瑞罢官》同庐山问题相联系,这不对。当时大家意见一致,没有争论。康生当时心思也不在这里,他要管国际问题,同苏修斗争,还要编《毛选》五卷。当时大家也不知道毛主席对北京那么不满。如果会上有人提出毛主席不同意,彭真也不会那样汇报了。二月四日,姚臻、许立群在钓鱼台整理汇报提纲,这就是所谓《二月提纲》。整理时康生、吴冷西是没有参加。二月五日开常委会讨论《二月提纲》,参加的常委有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邓小平,还有彭真、康生、吴冷西、王力、姚臻。康生参加了,也没有提出不同意见,大家都说《二月提纲》可以。所以不能说《二月提纲》是背着康生、吴冷西的。上面说过,事先讨论这问题的时候他们参加了,事后讨论提纲的常委会他们也参加了,只是起草的那一天没有参加起草。常委会上决定谁到武汉去向毛主席汇报,五人小组五个人都去,包括康生。另外有办公室负责人胡绳、许立群,主要起草人姚臻。我没有去。康生提出加一个田家英。康生说他要谈《五卷》毛选,田家英是康生编《五卷》毛选的助手,毛主席的资料都是他管的,所以康生要他去(田家英从来没有说过康生的坏话,这时毛主席对田家英已经不怎么好了,康生还是要田家英去)。这时在北京发生一件大事:彭真整了邓拓的材料,还有关锋、戚本禹的材料,送给毛主席,是姚溱、许立群帮他办的,没有找我。吴冷西也知道这件事。我听吴冷西说了后,很紧张,马上给彭真打电话。我说你要慎重考虑,毛主席说关锋、戚本禹是左派。毛主席刚刚骂了杨尚昆,杨尚昆把左派打成右派,其中就有戚本禹。你可不能送关锋、戚本禹的材料。彭真一听也慌了,说我赶紧追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文件已经送走了,这果然闯了大祸,后果很严重。这成为毛主席对彭真不满爆发的重要原因。本来《二月提纲》毛主席虽然没明确同意发,但还没有下决心整彭真。这件事情在两可的时候加了个砝码。什么事情都有个偶然性。彭真至今还记得这事,说王力是很慎重的。当时我建议彭真跟关锋、戚本禹缓和关系,他也接受了,请他两人吃了一顿饭。后来戚本禹给彭真写信,说过去对彭真了解不够,这次接触后改变了印象。他还夸彭真有伟大的政治家的胸怀,等等。后来从彭真家查出这信,江青对戚本禹大为不满。这又成为打倒戚本禹的重要原因。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